我們看到了一個悖論:騰訊可以破壞電信運營商的商業模式,但騰訊的商業模式不能被破壞;百度可以破壞唱片業的商業模式,但百度的商業模式不能被破壞。我們的社會正急切建立一個互聯網既有利益至上的穩固格局,既保護它們革傳統企業的命,也保護它們不被后來的激進企業革掉自己的命。
“吉尼斯紀錄”最近在一項項刷新,富士康第20名員工跳樓,中國移動第13位高管涉及貪腐案,奇虎360第11場官司敗訴……富士康和中國移動的事都不能說太細,那就說說360的官司吧。
隨著一個月之內,360和騰訊、百度的三場訴訟全部被判敗訴,360創下了敗訴十一場的紀錄。用周鴻祎自己的話來說,360“被巨頭打得滿地找牙”。連環敗訴基本宣告了360行為模式的絕境和企業形象的重挫。
從目前業界的反響來看,法院的判決得到了相當程度的認可,多位知名人士表態判罰維護了互聯網的正常秩序。但蹊蹺之處在于,這個所謂的互聯網秩序和用戶感知之間存在一定的反差。以影響最大的3Q大戰為例,當年用戶的感受是兩家企業都在要挾用戶耍流氓,現在法院的判決是騰訊全身而退,而360被判罰500萬元。原來是兩個幫派青年街頭斗毆,但從判決書一看,變成熱血青年勇斗歹徒。
法院不管罰360多少錢,我都沒意見;但裁定騰訊強迫用戶“二選一”不算壟斷行徑,實在是難以理解。法院的理由之一是:別看QQ在國內即時通訊市場占據主流,但從全球范圍看,騰訊QQ并不具備市場壟斷地位。這個理由實在很奇怪,我們知道微軟占據全球PC操作系統九成的市場份額,英特爾占據全球PC處理器八成的市場份額,谷歌占據全球手機操作系統七成的市場份額,但中國還真沒哪家企業能像英特爾、微軟、谷歌一樣霸占全球市場。如果一定要在世界范圍占據主導地位才算壟斷,那么中國出臺反壟斷法純屬多此一舉,因為泱泱華夏根本就沒有壟斷企業嘛!以后誰要再說中石油、中石化壟斷,兩桶油照樣可以理直氣壯地回答:放眼全球,和歐佩克的石油產量相比,我們壟斷個球啊?
3Q大戰的判決,最值得關注的核心是對商業模式的保護。法院認為360的扣扣保鏢可以過濾QQ的廣告,從根本上破壞了騰訊的商業模式,因而屬于不正當競爭。這一判罰依據在中國互聯網歷史上將成為一個劃時代的界限。
互聯網的本性充斥著對傳統商業模式的破壞。淘寶興起,服裝店淪為免費試衣間;百度興起,唱片業滿目蕭條; 騰訊的微信興起,電信運營商惶惶不可終日。互聯網的興盛伴隨著傳統行業的淚水,而所有人都習以為常。用互聯網裝X必看的《免費》一書的觀點來說:經濟學不會給道德留下一席之地,互聯網是俠盜羅賓漢,哪怕把傳統行業搞慘、搞垮,那也是劫富濟貧,因為它給用戶帶來了更多的實惠與利益。
當互聯網沖擊傳統行業時,從來沒有人說傳統商業模式應該被保護;可奇怪的是,當互聯網企業的商業模式受到沖擊時,我們卻看到法律毫不遲疑地給出了保護。360破壞的是互聯網企業的商業模式,扣扣保鏢可以過濾騰訊的廣告,安全衛士可以標注百度搜索中的欺詐網站。站在用戶的角度,這些應用只有好處,但法律卻出奇一致地懲處了“壞小子”360,因為它壞了互聯網的規矩,破壞了騰訊、百度等巨頭的商業模式。
于是我們看到了一個悖論:騰訊可以破壞電信運營商的商業模式,但騰訊的商業模式不能被破壞;百度可以破壞唱片業的商業模式,但百度的商業模式不能被破壞。概括起來,就是傳統經濟的商業模式都不受保護,但互聯網企業的商業模式卻是受保護的;顛覆傳統經濟的都是正義的俠盜,而顛覆新經濟的則變成邪惡的強盜!
我并不關心360、百度、騰訊它們誰是誰非,只關心我們的社會準則是否對傳統經濟和新經濟一視同仁。“意見領袖”們紛紛贊賞對360的判罰捍衛了互聯網的秩序,如果這句話成立的話,我把它理解為我們的社會正急切建立一個互聯網既有利益至上的穩固格局,既保護它們革傳統企業的命,也保護它們不被后來的激進企業革掉自己的命。
奇虎360 的連環敗訴,有其自身軟肋,它的恐嚇式營銷需要深刻反省。但另一方面,騰訊打遍廣東無敵手的29場訴訟不敗,以及廣為人知的百度京城不倒,也絕不意味著它們就是社會正義的化身、互聯網行業的“偉光正”,它們的勝利建立在規則在為它們而寫。實際上形勢已逐漸明朗,中國互聯網的巨頭利益格局已經形成,并且開始迎來它們主導的時代!